刘诗昆之夜  --by 姚门才女

姚尚明

秋风爽朗，霓虹灯照。这是一个美妙安逸、倍受上帝关怀的周末之夜。东湖影剧院前台正中央的位置，摆放着一架醒目的雅玛哈钢琴。

“刘诗昆钢琴独奏音乐会”的主持人款款走出前台，她以极尽柔美的声音向在座的听众介绍：

刘诗昆，1939年生，毕业于世界最高音乐学府“莫斯科音乐学院”。他三岁学钢琴，五岁登台演奏，十岁获全国少年儿童钢琴比赛冠军，被称为“神童”。1956年，他在匈牙利举行的“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”中荣获第三名及特别奖，并获匈牙利政府破例奖授李斯特头发之特别殊荣。1958年，他在莫斯科举行的“国际乐坛奥林匹克”世界顶尖级钢琴赛第一届“柴可夫斯基钢琴比赛”中荣获亚军，从而蜚声世界乐坛，被国外舆论界盛赞为“中国最卓越的钢琴家”、“世界一流的钢琴大师”......

在一片期盼的目光之中，身材高大，戴幅眼镜，蓄着小平头的刘诗昆亮相了。刘诗昆面对座无虚席、热情洋溢的听众，他双手抱拳，垂头，弯腰，来了个深深的大掬躬。这就是大师丰采。真正的大师是谦逊而儒雅的，滚雷般的掌声顿时响彻了东湖影剧院。


音乐审美的最高意境就是与哲学发生神交。

刘诗昆大师那充满魔幻魅力的十指，敲击着黑白两键，时而风起云涌、山呼海啸，时而行云流水、微波轻漾。东湖影剧院的上空，回荡着一首首精湛的乐曲。她穿越着一个个激扬的灵魂，她令人全心全情地听到：千古绝唱的哲圣般的贝多芬，舒伯特，柴可夫斯基，肖邦正在一步步朝我们走来——

“不朽的作曲家”贝多芬与“半人半神的作曲家”舒伯特，二者同为德国人，并且都生活在18、19世纪交替之际。德意志民族决定在哲学、音乐、文学、艺术、自然科学等领域去施展自己的才华，建立起自己的“精神王国”。正如席勒在《德国人的伟大》一诗中写道：“在政治王国动摇不定的时候／他却把精神王国建立得更加巩固／更加完美。”于是，精神要求自由、道德要求自主、人格要求完善，便成了德国古典美学的基调。这些就是贝多芬、舒伯特音乐创作的全部背景。

贝多芬一生潜心阅读康德、歌德、席勒和莎士比亚的著作，从中汲取思想观念和感情的养料，然后再倾注于７个音符在五线谱上的排列组合。有人说，他那一组组充满强烈激情的古典音乐，本身就是一种咆哮般的哲学思辨语言 一种专门陈述生命意志本身故事的高吭旋律。贝多芬“俯而读、仰而思”的生活习惯令他脱去胸中尘浊，崇尚天地雄风，并使他的音乐准确地传达了人类心灵的颤动，以及人生意义的永恒追求。音乐创作在于他，亦成了生命本来的至高无尚的形而上活动。

舒伯特作为深介古典与浪漫环节之间的一个载体，尽管他的生命是那么悲剧性地短促（卒年31岁），却极为多产。他最伟大的贡献是歌曲与旋律相结合的歌曲：简洁的旋律、柔和的旋律、神奇的旋律、忧郁的旋律。他说：“我的音乐是我的天才与苦难的产物。”他曾经一改天才“小诗人”的气质，试图靠近“宏伟”的贝多芬。他最终获得了成功。“浪漫主义的化身”舒曼闻讯舒伯特的死讯后，整晚上都在以泪洗面。他曾经高度评价舒伯特：“人类的思想与行为波动起伏无穷无尽，他的音乐也同样丰富多彩。”

同样被誉为“半人半神的作曲家”柴可夫斯基，生活在19世纪下半叶的俄罗斯，是世界“十大古典作曲家”中唯一的非德国人。他的音乐并不具备德国理性代表的思辨力度，却拥有俄罗斯人对于戏剧性和受难灵魂的独具敏感。这是一位典型的多愁善感的、旋律优美的、悲观忧郁的浪漫主义作曲家。他那独特的忧伤情调与近乎迷狂的喜悦，在悲恸与欢乐的变换之中，体现出了全部的苦难与赎罪思想。在浪漫与理性两相冲突的过程中，柴可夫斯基的灵魂更加贴近奥卡姆，卢梭，和歌德。

“天才作曲家”肖邦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钢琴家之一 也是大作曲家中唯一只写钢琴曲而不写其它作品的人。肖邦的艺术特质是：重感情而不重理智，悲哀和欢乐交替进行。这一点，柴可夫斯基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处。肖邦气势过人的旋律、音乐的纯粹之美、富于感情特质的抒情性，奠定了他在浪漫主义运动中的灵魂作用。崇拜肖邦的李斯特评价他的乐曲：“具有天才作品的自由特征与伟大的特点。”舒曼评价肖邦：“在他每首乐曲中，我们都能找到他那精巧的、充满宁静的写作风格，他是当今最大胆也最豪迈的诗之灵魂。”

每个人都认为，这位自20岁起一直生活在巴黎的天才，从未忘记过他的祖国波兰。名扬四海的钢琴家波兰共和国前总统帕特列夫斯基，曾说过这样一段深情的话：“你无法将祖国从这位孩子的心上夺走。肖邦他美化一切，使一切都变得高贵。他在波兰的土壤深处找到珍宝，并留给我们一大笔财富。他第一个让波兰农民享有最崇高的东西美和诗。他使各阶层的人平等相处，不是在日常生活的最低处，而是在情感的崇高巅峰。波兰人就是这样倾听肖邦，倾听他们所喜欢的诗人，泪眼滂沱。”

贝多芬是冰山上一团火红的太阳；舒伯特是黑夜中一轮高悬的月亮；柴可夫斯基那缠绵如削的音符，则能化钢为水；肖邦是一只扶摇九霄，并且忠孝两全的和平鸽，令他的波兰母亲永远荣光。


刘诗昆之夜这是一个美仑美奂的夜。

钢琴大师那灵魂的激荡，那十指的智慧，将整座东湖影剧院拔动得群情如火如荼、如潮如洗。


——1998.11.29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