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汉统一和战国人对于世界的想象（节选）

闽南姚斌

秦汉统一和战国人对于世界的想象（节选）

顾颉刚

秦始皇灭了六国，又略取广东、广西等地方，分全国为四十郡。到汉武帝时，北伐匈奴，西通西域，东平朝鲜，南开西南夷，地方比秦始皇时更大了。汉族的武功，要算那时为极盛。但何以后来武功就低落，疆土就不能再开拓了呢？这里边自有许多复杂的原因。我敢说，在思想上至少有一项原因是很重要的，就是为了尊重儒家，给德化之说征服了。这只要看《汉书》上贾捐之议弃珠崖的一段话便可明白。

汉武帝平了南越，在广东琼州岛立珠崖郡。珠崖人不服，屡次造反。朝廷上许多人都主张举兵攻打，贾捐之不赞成。他道：“以尧舜禹三圣之德，地方不过千里，但是臣民何等的快乐。秦始皇专要开辟土地，天下就反叛了。汉武帝用兵的时候，四方起来的盗贼也很多。现在把兵丁赶到海中去打仗，那边的气候是很潮湿的，又有许多毒草和虫蛇，恐怕珠崖未平，我们的战士倒先死了。这种地方，本不是衣冠文物之邦，《禹贡》和《春秋》也都没有提到，弃了不足惜，不打也不会损失我们的威望的。”汉元帝听了他，就把珠崖丢了。

这种宽洪的度量，战国的国王和秦始皇、汉武帝一辈人都是不会有的，但儒家却是要竭力学到的。《淮南子》中，说舜命禹攻打有苗，打不下，禹便班师回朝，劝舜修德感化他们。舜听了他的话，在两阶上舞着干羽。过了七十天，有苗就自己来投顺了。（《伪尚书·大禹谟》本之）《论语》中说季氏要伐颛臾，孔子不以为然，说道：“远人不服，则修文德以来之。”这些不都是弃珠崖的事实所根据的学说吗？总之，儒家的学说是劝人节缩欲望的，他们只要使得百姓安宁，不希望地方占得大。从此以后，汉族便常为他种民族所征服，至多不过是恢复九州，再不想扩张领土了。

（《古史辨》第二册，朴社，1930年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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