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梦而生

闽南姚斌

应梦而生

——大舜的传说(二)

苑凤廷

传说舜他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女性，对人和蔼可亲，乐于助人，与街坊邻里从没红过脸，平日走路都怕踩死蚂蚁，因而，众邻居都称她善女。丈夫是个弹唱艺人，叫柔弦，常在外演出，那时还没有生舜，平日里大都善女一人在家过日子。

善女这天到潍河边上洗衣服，快洗完时，抬头看到水面有一小撮浮柴，直向她洗衣服的石头飘来。她怕弄脏刚洗的衣服，就用手攉起水波，想把浮柴阻住。不想从浮柴上露出一个大虫子，足有拇指粗，一拃长，红头，黑脊梁，黄肚皮，一双凸着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，乍一看挺瘆人的。但她凭经验知道，这虫子决不是害虫。因为害虫她大都认得，因为这时期是尧主政，诸冯一带是尧的地盘，他治理天下有方，尽心，天下太平，百姓无忧无虑地种地侍弄五谷，庄稼人的女孩都随家人整年在田间劳作，对害虫哪能不接触，什么蝼蛄、蟑虫、地老虎、蚂蚱等都认识，它们都是庄稼人的仇敌，她虽然善良，但看见害虫也绝不放过，对益虫绝不伤害。眼前这虫子她虽不认识，但也不忍心害死它。再看看这个大虫子，好像是在向她求救。善女一下子心软了，但还是有些打怵，就转身从岸上端过洗衣盆，把这红头虫子从水中舀进盆子里，先找块凹石片放到地上，再用草棒儿把虫子夹起来放到凹石片上，又接着洗衣服。她以为那虫子会爬远，不料当她洗完衣服往家走时，却看到那虫子还趴在凹石片上，正抬起头来看着她，眼里好像含着泪，流露出求救的目光。善女心想：动物也是有灵性的，救人救到底，好歹救它一命吧。于是她又回转身，一手端着盛衣服的盆子，一手端着放虫子的凹石片回家了。

善女到家之后，先找了个破盆子，把虫子放进去，又找了一束嫩草放上，这才去晾洗好的衣裳。忙完就睡了。睡至子夜，善女做了一个怪梦，梦见她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红头虫子，爬到了她面前，打了个滚儿变成了几十丈长的一条黑龙，把她吓得大喊救命，但却喊不出声来。

那黑龙却张开大嘴说话了：“恩人，你别怕，我是世间的灵物地龙。我如今正在遭贬。上苍有规定，让我五千年遭贬五次，一千年一次。遭贬时，若不行善事，那就在劫难逃。一直行善事，就会遇到大善人相救。五千年来，我没做过一件坏事，所以都躲过了劫难，快要到头了。这次又遇上了您这善良的人，你若救我救到底，我逃过这最后的劫数，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。”说完，向她点了点头，出门去了。

善女吓出一身冷汗，醒了，原来是个梦。她以为是自己白天被那虫子吓着了，老人们不是说过“日有所思，夜有所梦”嘛。于是，又放心睡下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她洗完脸去墙根下泼脏水，一眼看到她从潍河里捞上的那个红头虫子趴在那里，一动不动，昨天放上的嫩草，一根没少。她想：这怪虫子大概不吃青草，就回屋拿了一块干粮放上，那虫子马上大口吃起来。打那以后，善女每天三顿都喂它饭，并在墙旮旯里用树枝架上一圈篱笆墙，顶上盖上块苫子头，把它当鸭圈在那儿养起来。奇怪的是，那红头虫子饭量特大，喂多少它吃多少，而且天天见长，十几天就长成三尺多长、茶杯粗的一条大虫子了。她觉得很奇怪。这天丈夫演唱回家，善女就和他说起这事。柔弦过去一看，吓了一跳，说：“这红头虫子这么大，我从没见过，快别养它了，怪吓人的。你看，头上还长出角来了，说不上再长些日子还会害人，快砸死它算了。”

善女却说：“不能害死它，它在咱家这么多日子了，咱家的牲畜一个没少。它要是害人，不早就伤害这些牲畜了?好歹也是条命，留着它吧，就当我养着头小猪不就行了，何必大开杀戒呢。”

柔弦对善女从来不发火，想想她说的也是，就把除掉怪虫子的事给忘下了。

转眼过了六七个月，地里的活也干完了，到了晚秋初冬季节。由于尧治世有方，四海升平，庄稼人一闲下来就想娱乐，像善女丈夫这样能弹会唱的人，就有了活干，到处有人请他去弹唱，因而整天不着家。善女看那虫子长得快，喂得也上心，一天喂好几顿，喂多少那虫子吃多少，几个月就长成了一条两丈多长的大虫子，而且头上长角，脚上还长着蹼。四乡八疃者传说这一奇事，但很少有人来看，因为这虫子长得太吓人了。但这虫子饭量太大，到了腊月底，善女家中的粮食就吃光了。善女只好到邻居家借，可没过几天，邻居们都不再借她粮了。还背后里说她不知道过日子，养个吃粮虫，把家业快败完了。

善女借不到粮，看那大虫子饿得难受，心里不忍。其实她自己也饿得头昏眼花，实在没法，只好出门找在外卖艺的丈夫。

善女忍着饿跑了三四十里地，找了十几个墟落，才找着柔弦，向他说家中无粮，要钱买粮，给怪虫吃，自己也吃。丈夫一听就火了：“你也太出格了，干吗养着那么个只烂粮食不养家的废物。”但还是给了她一些钱，叫她先买点粮食自己吃，等他回家再处治那怪虫。

善女拿着钱往回走，走了几里地天黑了，她只好到亲戚家借宿一夜。第二天她回到家，看那大红虫子好像饿晕了，趴在那儿直倒气儿，善女不忍它饿死，就坚持着到邻居家买了些粮食，回家做成粥端给大虫子吃。看那虫子吃饱了，她也疲惫地睡去。

这一夜，善女又做了一个梦，蒙眬中，那大红虫子变成了一条大黑龙来到她面前跪下，张着大嘴和她说话：“娘，您是世上最善良的人，您不仅救了我，使我逃过这最后一劫，还养活我大半年。如果不是您把我带回家精心喂养，我还需三年才能恢复元气。现在，我可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。待到来年的第一声春雷，我会随着雷声投入您的怀抱，做您的儿子。”善女一下子惊醒了，想想可能是又累又饿没睡好，也没拿它当回事，就又躺下睡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善女仍旧如往常那样，早起来做熟饭，就去喂那大红虫子。到篱笆跟前一看，却无影无踪了。她找了好多地方，都没找到。想起昨晚的梦，她又迷惑起来：难道梦是真的?

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，善女怀孕也快分娩了，柔弦就没外出演唱，再说墟落里忙，地里活也要干。他们一早就下了地，柔弦前面锄草，善女挺着个大肚子在后面间苗。快天晌时，柔弦让善女早些回家做饭，自己再多干会儿。善女回家做好饭后，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疼得厉害，她知道快生了，忙到炕上躺下，肚子疼得更厉害了。正在这时，一块黑云飘到她家上空，阵风吹过，那黑云立即散开，转眼布满天空，紧接着“咔嚓”一声雷响，从云中钻出一条黑龙，一头扎进她家屋里。善女昏迷中，看到一条黑龙向她怀里扑来，吓得她大叫一声晕了过去。紧接着传来婴儿响亮的哭声。

等她醒来，丈夫正坐在她身旁，焦急地看着她。原来丈夫听到雷响，连忙往家里跑，一进屋就发现妻子已经生了，见是个大胖儿子，恣得他立马忙活起来。

到了三日，该给孩子起名了。头午下了一场雷雨，大雨过后，善女亲自栽到窗外的那棵舜华树，突然开出一树鲜花，灼灼耀眼。喜饭过后，善女指着窗外那棵舜华树对柔弦说：“这孩子就叫舜吧，你看，吉祥树开出了吉祥花，多喜庆的名字呀。”

这个叫舜的孩子就是以后的虞舜大帝，他一手创造了尧天舜日的太平盛世,创造了世界上最灿烂的舜文化，成为中华文明的道德始祖。

舜母养虫得子帝王的故事，也从那流传至今。前几年，我们这里小孩戴的花肚兜上，经常绣着一个长角的大虫子，名叫无毒虫，象征富贵子，也有的人说，那是五毒虫，是专门保护幼儿不受毒虫加害的吉祥虫，其实都是一回事。

（《超然台》2008年第4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