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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
3 w) M I$ b# F 响 鞭
# C! \! Q0 c& U# E" ]( y0 A 姚凤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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腮边挂着泪花,嘴里嘟嘟囔囔。儿子在后驮架上不情愿地扭来扭去。- w7 d3 D" r( c8 K; w
两只亮亮的车轮闪闪地在乡路上猛转,丝丝缕缕的苦艾、红柳、野草的苦涩和芬芳在鼻孔里钻来钻去。
. z7 i0 U1 v' m/ o 儿子在乡下姥姥家住了一个暑期,我骑自行车来接他。他高兴地搂住了我的脖子,叭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。天南海北地说。话野了,手也粗糙了许多,脸晒得黑红,我心疼的眼泪在眼眶里直转。 s% |1 W& Z' i, p& [ m2 w
孩子的姥姥拧着个大烟袋锅,一个劲夸他,说,这孩子可出息了,放牛放猪放大鹅,和这些孩子玩得可好了,打成帮恋成块的。6 V, M# y/ _ l
烟圈儿在老岳母的头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,烟味炝得我直想咳嗽。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。我就怕他这样,和屯子孩子能学个什么?粗野低俗。当初下屯,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,我出差,她妈去学习,没有人管他,才出此下策。就怕这样真的就这样了。我拿定了主意,想快点离开这环境。
% x+ n+ Z& y5 S m6 x- P- C 听说当天就走,他愣了一会儿,瞪圆了两眼,说:“爸,能不能等等他?”
4 N) W4 `0 z, ~# A& y% V. S& d “等谁?”3 Y2 ?7 w1 |9 b8 }, q
“李三子。”
/ }* i( x# k0 W4 P9 H4 ~ “肯定是村里那个淘气的野小子。”听这名吧,我想,“得马上把他的心从草甸上收回。”+ J/ Y( c- W I. [6 Z; E& f
“我,我不跟他告别,心里不好受。”看看,还学会讲义气了。我态度果断地说:“走。”: \+ E/ L6 h1 ~9 s _6 B
“哇”地一声——他哭了。 我真想停下车,给他个嘴巴,看他哭咧咧的样子又很心疼。7 H4 i# y S8 `3 F5 L; C
哞儿……长长的牛叫声从幽深的红柳丛里传出,啾儿……嘹人儿的哨音在起伏的草浪上滚来。8 n+ g% ^( g+ [# P8 p7 {; R
“李三子!李三子!”儿子跳下车,迈过壕沟,扑上草甸,像一只兴奋的小鸟。
8 D2 y: j" T0 M1 g {8 A+ F; z [ 黄牛背上斜坐着一个乡村少年。通身泥样得黑。搭拉着双腿。赤脚,挽着裤腿。 手里拎把鞭子,倏地滑下,榆钱儿一样。
5 X8 Z9 g2 ]. I3 c) n' n “怎么,你回去?”“
& P2 N# V* H/ T- { 要开学了。”- G: n) x+ q1 w; m6 W1 F5 o
“不能玩了。”
6 B5 }' g" m/ h: z. b2 d8 z “不能玩了。” 2 N1 k% U$ A7 c8 C( ]. u
“我编个三节楼的蝈蝈笼,刚编上两节……你真走?”李三子难过地低下头,“啧,早知道,我贪点黑就好了。” “爸来接我了。”
9 S/ l f5 }+ c, ~/ _/ s“那我送你点啥?”: d1 T' Q" o1 y1 p8 f& t7 I
“你就甩个响鞭吧?”
4 q5 d2 _; U1 e4 ]; N* `! m/ L“行啊!”李三子猛地往起一跳,灵敏得像个猴子,倏地跳上牛背,笔挺地立在牛身上。, ~( _! N* J& [9 b
远处是红通通的红柳,下面是碧绿绿的草甸。一朵云在半空,一动不动。
7 w9 [2 @7 q% H p* }# M( W 云雀也停下了她美丽婉转的歌喉。风也轻轻,轻轻。 好静,极静。, `+ Q$ ?& r' C0 d& ~7 J$ G
牛扬起头,悠闲地甩着尾。
0 A: W- e$ J+ V/ W 李三子往手掌心吐口唾沫,使劲地攥攥鞭杆儿。两眼一亮,手腕儿绕了绕。叭叭叭…… “响嘛?” “真响!” “还想听?”“没听够”叭叭叭……
w/ E+ x s$ o! e" x 四野发出了回音,仿佛远山也在共鸣:叭叭……
, w; N2 \" b1 Z/ i- k t 我们走出多远了,两个孩子还在喊着。 李三喊,别忘了好好学习!儿子喊,别忘了上学!- @% z, \- m/ M5 f& _
我不能不承认,这真的很美很诗意很有趣,感情也很真挚。可是再好又有什么用?还不是放牛放马放猪……
' \3 d) Q: l+ L( a5 t6 k 一路上孩子高兴得不得了。我问他,作业完成了吗?他说完成了。我说一天天和那个野小子在一起玩,还能学习?儿子说,爸啊,你可错了?我说我什么错了?我错,我错就错在不该让你下屯!孩子说,你说李三是野小子?怎么不是?爸啊,你错了,李三子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一定要完成作业,还用他自己的没知识来警告我。我那里能信,这不是胡弄鬼吗!
8 x& h$ c/ k- v 又过了些天,一个放学的晚上我去接他。孩子高兴地对我说,爸爸,发了!发什么了?我的作文。我接过来细看,才知道作文写得就是李三子,作文写得很生动,李三真的是辍学的孩子,可是又要上学了,这学费就是我儿子这些年的积蓄。作文上有编辑的评语:只有让学生直接面对生活,才能学会作文做人…… 8 j( z- T1 e; I$ r) |1 M9 g, |2 g
儿子的作文题目叫《响鞭》,字是黑体,看上去很醒眼。1 u5 {: y" `) 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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