族谱的方言与文化价值

蓬安姚波

族谱的方言与文化价值
4 b* |: @, p9 T; v口崔荣昌
族谱又名宗谱、家谱、家乘、谱喋, 在四川民间还有
- a; W2 `0 B7 ]1 \1 H* @- H- C叫谱书、意旨谱的。宋人黄庭坚山谷撰有《宜州家乘》。
" i$ h# c. _+ i4 _+ J0 C2 _罗大经《鹤林玉露》卷。“ 山谷晚年作目录, 题日家乘,
取《孟子》‘晋之乘’之义。”后相沿称家谱为“ 家乘” 。作为
6 Z- m% |8 l; g% \+ n记载一姓世系、族源、迁徙及其重要人物事迹的谱籍的
家谱, 始于宋代。《宋史· 艺文志三》有司马光《臣寮家
+ @( t8 u' c. q& ]  x' @/ _谱》一卷。苏沟著有《族谱引》。明清两朝外省籍来川移民
: B/ M2 ]8 A. ^. [普遍都修有家谱, 各地县志曾有所搜集转录, 而更多的
' _6 K7 D4 j0 `# `4 F. J& l0 e* H则散藏于民间, 特别是交通闭塞、远离城市的山乡。在十
多年的方言文化调查中, 这些内容翔实的族谱使我们大
; M6 h, ?! V4 ]# g3 B; E! A- H4 `开了眼界, 拓展了思路, 不仅看到了历次北民南迁与东
5 a' z! u+ @5 c/ c( E# Z南移民西进, 即“ 江西填湖广、湖广填四川, 的移民浪潮,
因战争、饥荒、瘟疫迫使人民颠沛流离的真实情景和移
民落业异乡的艰苦创业精神, 而且看到了伴随移民浪
潮, 汉语方
一
言在其发展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几次波澜壮阔
的扩散运动, 进而弄清了四川方言形成的历史背景, 以
及汉语方言间的亲疏关系。本文约略谈谈族谱的方言与
文化价值。
0 t8 V  B+ N0 |" @族谱是一个家族的世系史、迁徙史、文化史, 是正史
和方志之外的保存于民间的重要历史文献。它弥补了正
史和方志的不足, 在许多方面可以说是对正史和方志的
补充和注释, 而正史和方志亦往往征引族谱的材料以说
明某些重大的历史间题。例如方志中的“ 祠祀志” 、“ 宗
祠” 、“ 氏族”等就是据族谱编写的。民国年《续修大竹
1 t# W1 S; Z& N$ v9 M县志》卷“ 祠祀志· 宗祠” 大竹有宗祠座, 其中鄂
籍人座, 湘籍人座, 粤籍人座, 闽籍,簿章南
昌籍, 赣籍, 其余籍不明座。这里以宗祠即姓
氏的数量与省籍的多寡进一步揭示清初移民于大竹的
情况说明了“ 湖广填四川”的具体内容湖北人为姓
. P3 J# Q# k( a& \3 ?祠, 占宗祠数的环湖南人为姓祠, 占湖广籍
8 K  q# }7 \# H6 y( ~2 ]' Z合计为姓祠, 占。由此可知清初移民至此地的确
实以湖广为主。我们在《四川方言与巴蜀文化》一书中收
录族谱下份计宗支, 其中吴姓分两支, 来自
( e4 L" _3 R8 S( I7 \个省山东、山西、陕西、河南、浙江、安徽、贵州
- f% e& e" U. q' y2 c/ _  s、福建、江西、胡北、湖南、广东。在入川时
问上, 同一族人有一次来的, 有分批来的, 因此这份
族谱共计支元末, 明代明初最多, 清代
顺治、康熙、雍正、乾隆、嘉庆、道光, 时可
+ Z$ W, z: v( w6 B不明的。从这些族谱所载入川时间, 证明我们把元明清
/ a; Q' k7 c) [& K1 m  v的移民分为“ 元末明初”和“ 清朝前期”两次是有史实根
6 [' j! b2 u, {4 O据的。
族谱是人文历史的珍贵文献。例如, 记载明玉珍父
子及其后裔的《甘氏族谱》, 关于明代将领寥永忠及其子
孙的《廖氏族谱》, 以“ 宗圣”为始祖, 记述曾子后裔的《奉
旨救封宗圣族谱》等。资阳县档案馆所存《甘氏族谱》于
年重修, 谱称“ 吾族聚处于资阳五百六十余年
2 J8 t3 m9 z6 y, s' U6 m矣, 尤以明代为甚盛。甘楼房沟之按院, 中城街坊之进
士, 载入邑乘, 皆昭昭在人耳目者。泊献贼之乱, 举族歼
' D' }1 k8 V0 z2 M2 E焉。惟逢荣暨洪父子远遁得存” 。“ 吾族肇自江南, 继迁于
楚。元末明初由楚入蜀, 有明玉珍公抚有四川, 传之明
/ y9 Q. W, ?, x3 W3 O2 x升公, 封归义侯。⋯ ⋯明末遭兵火, 逢荣公携其子避难洪
* j% {( U9 ^- j" A; }" g雅, 寇平复归资阳。” 明玉珍, 红巾军将领, 楚随州人, 元
* O; ^* ?* f3 V3 u( R4 p7 h0 Q末据蜀称夏帝。其子明升, 洪武四年入明, 封归义侯, 后
! V& M4 h, M; k* }7 W/ I, M& O徙高丽, 四子八房。该谱以明升为入蜀始祖, 庆三为二世
祖, 逢荣为三世祖。所记史实比清人谷应泰撰《明史纪事
3 D) G6 f5 ^/ a- G  w% B8 S1 V本末》为详。值得注意的是, 由于避难, 明升的后世子孙
已改姓“ 甘”了。廖永忠是明代德庆侯、右副将军, 原籍安
! D9 V+ {7 k# `2 {2 e; ?# J徽巢人。廖永忠平蜀在方志中多有记载, 其后裔在川落
6 C) `1 n" T' p* }# K业情况则见于大足县明星乡《廖氏族谱》其先祖“ 伐蜀
明升, 遵庆藩之命, 清阅边疆, 睹棠邑即大足壮丽, 土
5 Z8 V  C- Z! c1 _+ n, m5 b" E田肥美, 而占籍于此” 。明清交接之际, 避兵于遵义府桐
梓县。康熙二十六年“ 复业原籍五云山今累丰村” 。金
堂县曾参的世孙曾国枢珍藏的武城曾氏重修《奉旨
' B2 G5 i3 N4 _- B/ B7 X软封宗圣族谱》, 木刻本, 共册, 页。有曾子等图像
2 O- m2 I/ a( R+ V' W: P5 ~5 l幅, 历代帝王诏、谙篇, 祭、赞、诗、论、序、匾、乐
篇, 有关对曾子后裔优抚的叙奏、案读篇, 地图幅,
曾子言行等舆记与遗事则, 艺文庙碑篇, 以及从
$ H2 W2 J9 J4 U* ~. n$ f世至世的姓名、配偶、子嗣、任职、迁徙、葬地等史实。
: \1 r7 d7 ]" H  q8 @族谱对历次移民的真实记载, 为我们展示了北民南
迁, 东南移民西进, 特别是“ 江西填湖广, 湖广填四川”的
5 y) Z- Q/ z7 b9 X* q一幅幅动荡而悲壮的历史画卷。例如《奉旨救封宗圣族
) G& C" w0 ]1 J5 ~' w谱》记述了曾氏后裔历次迁徙情况巧传孙关内侯曾据

蓬安姚波

于西汉末王莽始建国二年。年庚午岁月日, 率
家属近千人徙江南之庐陵今江西吉安吉阳乡传孙
* G  ]! C/ ?; r: ~4 S# q曾开国由吉阳徙云盖传孙曾志诚由吉水徙长乐广
  ~3 `. O. Z+ z东五华传孙曾克让于清康熙年间由长乐徙四川金
堂。成都《廖氏族谱》民国年重修称廖姓为有熊氏
之后, “ 有熊氏的后裔名叔安, 春秋时受封于廖地河南
唐河, 人称廖叔安。子孙以封地为姓。”廖姓望族居矩鹿
郡河北平乡、汝南郡, 因名“ 汝南堂” 。唐贞观年间廖崇
- p: y2 O- \" R5 E德官江西虔州令, 子孙留居宁都。传至廖四十一郎, 宋时
/ U5 x3 O0 ^8 v4 o避乱入闽, 居汀州宁化石壁。明代廖北泉迁长汀南山廖
' Q8 \( w9 M/ r- v! [家坊。明洪武年间廖德源沿江南下, 迁粤之兴宁。廖德源
  E0 n3 c* `- O* M的第世孙廖以敏于康熙十五年平应募出征台
湾, 其子廖明达于雍正四年年由兴宁县上蓝埔来
0 T8 D* a7 }2 T0 g) K# n* _& d" K, 先居什郁新市镇, 后迁新都繁阳山下。如同多数客家
人一样, 廖姓先民亦经历了由河南、河北江西, 福建
0 W1 y7 C( Z# m7 E. O& j‘ 四川台湾的次大迁徙。在我们所参阅的份湖
广人族谱中有份明确记载, 他们曾落籍江西, 而且有
* _: }0 l% E5 z  v4 h。份记载有江西迁湖广的时间。例如, 资中王氏出自“ 太
1 T2 ~0 x# ^8 A( }( j7 o$ N原郡” 。王氏世为名门望族, 号称“ 麻城第一家” , 因避陈
, `5 O) f' O, ~8 o# s% P! }% o1 s6 S友谅之乱, 于明初徙蜀, 落业于嘉定、仁寿、资中、资阳各
地。
族谱的翔实史料是我们确定四川方言类别的证据
之一。份客家人族谱证明四川的客家人来自江西、福
) ^9 Z! o' B1 J* p5 b+ X7 k) c6 T建和广东三省的个县市, 即赣南、闽西和粤东北我国
5 Z5 i% Z$ @6 R( k: T1 {+ v2 s6 q客家人最为集中、客家话最为盛行的地区这宗支
8 q1 R* P2 k! W6 H, ?吴姓分两支有宗支来自广东, 宗支来自福建,
  F+ P! T8 r- O% h$ T宗支来于江西, 入川后落业于个县市入川原因是粤
东北连岁荒旱, “ 闻蜀中地旷人稀, 岁丰捻, 流人至者咸
! X7 M' U) L- _4 K& q( [得意, 辄欣然愿往” 来川时间则以清代的康熙、雍正、乾
  M) Y5 ^# m) Z" [8 g; U2 m" i隆为最盛时。“ 份湘籍族谱证明这些移民来自今夭湖
南省的个县市, 基本上是由湘方言区来的入川后落
业于四川的个县市, 这些地区至今仍是湘方言在四
  j  @4 h/ r7 `% t% F: r9 g5 U川境内的流行区域入川时间以清代康熙年间最盛, 其
原因是“ 明末献逆屠川, 人烟几无。清一夭下, 令楚填
* h% ]( X/ V6 z; H6 R( k& w蜀” , “ 康熙中因四川省地广人稀, 奉旨迁蜀” , “ 康熙三十
三年, 下诏迁民” 。湘民人川比客家人早, 人川原因亦不
尽同。我们查阅的份闽籍族谱中, 有份属闽西客
- A* `' F! ]7 n# ~0 V; l& X家移民, 份属闽南闽语区移民。这些族谱使我们得知闽
西的客家人与福建人讲闽语的福建入、客家话与闽方
言曾经有过长时期的接触和交往。同时我们也弄清了直
接由闽方言区来川的移民, 先后落业于金堂、青白江、新
- c9 S1 W: Z+ j$ E" _都、广汉、什郁、中江、灌县、彭县、大足、安岳等地。我们
曾多次到这些地区调查, 从乡民的交谈中常常听到一些
1 C1 E, B9 |0 y& D& I( P- k3 R带有闽语特征的方言词语。
- d7 C) H3 K0 h族谱所载的大量史实, 让我们目睹了先民们颠沛流
离的艰辛, 对昔日故土同宗的眷恋以及落籍异乡后奋发
图强的创业精神。例如金堂《贺氏族谱· 柯公墓志》云
西蜀始祖贺才柯, 世居楚南宝庆府武冈州之龙管乡。雍
正二年年自楚之蜀, 仅龄耳。赤贫, 来金堂佣
工食力, 三载不倦。以所积工资佃田耕种二年。有余, 购
- q1 `  T+ `, p; h: x产于五凤溪陈家沟。于是回楚接二老之蜀中, 二老携弱
弟从行。有行李二肩, 皆公一人往返负运。嘻此皆迎亲
3 Q1 D0 Y0 v* _之心, 与友爱之念, 奚惮万里之劳, 而负兼人之任哉成
7 Z6 j# c1 [, c% b: s都《钟氏族谱》述其先祖兄弟分散, 南宋高宗十年
3 e2 U6 T5 l. }, [/ Q5 |/ j/ U9 ~年春各立谱书一本, 载明源流, 以贻后世子孙。别有誓
辞云“ 系本钟离一脉传, 愿兹世世产英贤后来若卖宗
! Q+ h8 x1 K4 q( ~2 t' I0 X8 y- A支者, 永代家无立锥田。”同姓同族的强烈的宗族观念于
/ `2 X- N: a. s  U9 g此可见。
& \% l1 O1 O9 q0 l- s9 z  B" l3 y族谱的内容极为丰富, 所载姓氏来源, 历次迁徙的
: S; O' M6 F  @原因、时间、地点、碑记、墓志, 族规、族约, 异闻、趣事, 重
要人物事迹等, 对我们研究氏族史, 人口史以至语言、文
化、民俗无疑都有重要的文献价值, 因此对族谱的搜集、
7 R, t1 ?6 F2 L5 v3 Y( D整理和研究已为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重视。
- k5 i) o% m( b+ C8 F3 |资任校对秦彤